孤树（2016）  于新生

孤树

于新生

    原野上。

    远远望去，它孤独地伫立着，蘑菇似地突出于地平线上。大概以前那里也曾有过它的伙伴，可现在它孤零零的，就它自己。

    不知它何时开始生长在那里，是野生的，也许是人植的！

    它是这片视野的中心，那些永远也长不高的庄稼，互相搀扶着，依赖着，在它的周围向四面八方延伸，把它那并不高大的身躯，显得突出，挺拔。在它的远处，那些成堆的树丛变得矮小了，模糊了。

    不止一次，风雨像要扫平一切似地掠过原野，毫无阻挡地吹向它，落了树叶，折了树枝……可它，还是伫立在那里，不想退缩，不愿逃避。也不止一次，烈日像火炉一样烤晒着大地，干了大地上的水分，枯了原野上的禾苗……可它，还是伫立在那里，不会退缩，不做逃避……

    鸟儿在它的头上盘旋，作为自己的家；农人在它的下面喝水歇脚，作为遮阳蔽雨的伞。它总是伸展开友好的臂膀：欢迎!来吧!从未有过拒绝，从未有过怠慢。

    把根深深地扎向这片大地吧!没有朝三暮四地动摇，没有好高骛远地奢望。日月轮回，星转斗移，它周围的一切都像匆匆过客，去了又来，来了又去，可它却还是始终不渝地伫立在那里，守望着大地，守望着这片原野，从不曾想过离开。

    当春风催出了原野上的禾苗，大地苏醒了，它也展开了绿色的枝芽，就像是伸出了一双双迎接春天的手，沐浴着阳光，滋润着雨露，这是春天给予大地的恩赐，当然也是给予它的。

    当夏雨把原野上的一切浸得翠绿，它也会蒙上一头厚厚的绿发。没有孤芳自赏，没有自高自大，将自己融会在碧波万顷的绿色里，同庄稼、芳草一起随风摇曳。

    当秋霜打熟了庄稼的籽儿，农人们开始在原野上收割，那些庄稼就要离它而去了。金色的黄昏下片片飘落的树叶，就是依依不舍地送别。

    当冬雪覆盖了光秃秃的原野，候鸟飞走了，农人不来了，庄稼收走了，芳草枯萎了，原野上洁白一片，就剩了它。静静地沉默，深深地思考，准备着：严冬过去，春天又要来了。

    听说树木也有雌雄，也有爱情。不晓得原野上的那棵孤树是雌树还是雄树，在大地的某个地方是否还有一个遥远的伴侣。总相信它会有！它在盼望着从远处随风飘来的信息，可它永远不会，也永远不必，选择相聚来进行表白，它只想把爱放在心里……

    列车在平原上行进，车窗外偶尔也能看到孤树，像是情人，像是旧友，凝神望着它，直到它在视线下消失……

    总是忘不了，原野上的那棵孤树。它一定还独自地伫立在那里。

2003年6月于采风途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