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客车

于新生

    我这种身份的人出门，根据情况有三种方式：近的，步行；稍远的，骑自行车；再远的，坐客车。

    今天要出再远的门，自然还是坐客车。

    上车刚坐下，无意中向前瞟了一眼，咦！在车前端坐着的，那不是我朋友的弟弟吗？虽然我们接触得不多，但互相认识还是没有问题的。

    记得有一次朋友带着他找我办事，介绍说：“我弟弟现在包了一辆长途客车，以后出门如坐上他的车，免票！”朋友弟弟接上说：“那是当然！必须的！”我却认真地说：“做生意不容易，坐车就该拿钱买票，哪能免票？”

    这不，还真地坐上了他的车。

    朋友的弟弟向我瞟了一眼，我正要打招呼，他的头却立刻转向了一边。

    怎么？这么快他就不认识我了？可这种不认识显得是那样地尴尬。

    “买票！”朋友的弟弟站到了我的身边，生硬地吐出了两个字。他那不太自然的脸依然转向一边，只是向我伸出了手。当然，这只手要求的不是握手，而是钱。

    说实在话，我这人从不愿欠人的情，就是他“认识 ”我，免我的票，我也一定会坚持买票的。

    票价是六块，我拿出了一个“整张”，递到他手上，真想说一声：别找了。可我却忍住没说，此刻，还是“不认识”的好!

    卖完票，朋友的弟弟又坐回了原处，他的脸还是转向一边，直到停车到站，再也没转过来。

    哎！何必为了这几元钱的车票去找这种难受？可我又想：假如他“认识”我，就不好意思让我买票，这样一来他少挣了钱，一定会更难受。

    虽然这“不认识”别扭，但想来却也合理：先是，怪我这种出门坐客车的人身份太低，还不够人家想认识的层次。再是，你帮人办的事已办完了，人家不再用你了，认识你干吗？如此，难道世上的人是为了钱而活着？是为了利用而认识？我想大概是这样，如果不是这样？怎么会认钱、认利，不认人？！

1989年5月于寿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