罐儿 （2016）于新生

盐罐儿

于新生

    喜欢收藏民间艺术。

    朋友对我说：看到邻居家桌上放着一个盛盐的瓷罐儿，听说那罐儿上辈就有了，上面画着些花花草草，怪好看的，是否愿去看看？

    听说有此事，自然愿往。

    那是一个破了口儿的瓷罐儿，一看便知是民国后期民窑的产物，虽说没多大价值，但还算是好看。

    我试探着问主人：“你这罐儿是否愿卖？”

    “只是个盛盐的罐儿，能卖几个钱？”主人说。

    “五百怎样？”我这人只要想买的东西，从不损人，更不在钱上小气。

    主人愣了一下。显然，这个价格大大地出乎了他的想象，他似乎意识到：这是一个“宝贝”！从常理儿来说，这“宝贝”的价值肯定是远远地超出我说的这个价格之上。

    “我只是问个价儿，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，我可不能卖!”主人眨巴着眼睛，一副不愿上当的神情。

我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，就说：“这东西并不值几个钱，我出的价儿已是超出了正常的价格。”

    “别哄人了！哪有为了吃亏买东西的？”

    不知咋的？我倒真地像买卖人那样被人揭了老底儿。便再三解释：“我并不是为了赚钱，而是觉得你这罐儿好看。你如果嫌钱少就再往上加点儿？”

    “你就是给座金山俺也不卖!”主人彻底堵了门。

    离开后，朋友问我：“那罐儿真的是个宝贝儿？”我说：“说宝贝也行，可那的确是一个不值钱的宝贝。”

    过了些时日，朋友告诉我：邻居家那个盛盐的罐儿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个玻璃罐头瓶儿，看样儿，那“宝贝儿”准是收箱入柜了。于是他也就干脆来了个顺水推舟，对罐儿的主人说：“你多亏没上当，那罐儿的来历我打听清楚了，是八国联军攻北京时从皇宫里流落出来的，全国也就那么几个，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儿，据说现在国家搞文物的人都在找，你可不能拿去鉴定，见了这样的文物国家要没收。”一席话把那罐儿的主人弄得面红心跳，激动不已，真地像得了座金山。当下摆酒买菜，把我那朋友正儿八经地款待了一番。临别，他对朋友再三嘱咐：这罐儿的事千万不能对外讲!

    听了朋友的话，我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，当胸给了他一拳，骂道：“你这小子真损!”

    朋友正色道：“你倒不损，可别人认为你损! 说实话会被认为是骗人，编瞎话却被认为是实话，人们愿意听瞎话，何乐而不为？”

1996年8月于寿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