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山

作者：于新生    时间：2013-12-08    点击：4444

一座山（民间剪纸）

后    山

于新生

  新校区后面有座山，石头的，不算高，但也不算太矮，几个小山头聚散卧伏着与远处的山连成了一片。此山无奇，更无“有仙”或“有龙”而“灵”的名气，因而除当地农人或学校的学生偶尔登山外，很少有游人到此。我于山前教书，日子久了，对这山自也是熟视无睹，从无问起过山的名字。但有时又免不了会提到这山，人有以家园为方位中心的习惯，又因这山处在我教书的校区后面，便随口称其为后山。

在徐志摩邏难处

  山虽无奇，可当年徐志摩飞机失事却偏就撞在了此山上，这才让后人有意无意地注意或提到这山。我曾让学生带领到半山下徐氏的邏难处看过，那里现除后人留了两块纪念徐氏的低矮石碑外，荒草杂石与它处无别，已看不出当年事件的任何痕迹。徐氏也像其它风光过的人一样，随风随光而去，只留了一个传说，正如他在《再别康桥》中的诗句：“悄悄的我走了，正如我悄悄的来；我挥一挥衣袖，不带走一片云彩。”

  就此为止，在任教的这些年里，我一直未再向上登过此山。

  山的东南一侧，有一条蜿蜒小路通向山里。顺行几百米，至半山下的半山，路便尽了。尽处有一座掩于山树中的无名小店，此店无任何招牌，只是用砖石搭起了几间低矮的房屋。店周围植了杏树、枣树。春暖之时，粉红的杏花便开得成簇成片，香气直溢到山下；入秋之季，黄杏红枣又结得累累滿枝，进店之客可随意摘食。树间搭了几个食桌，同事朋友聚得来了，便拿马扎儿往腚下一塞，绕桌一围，阳光树影中点来几盘小菜，满上几杯小酒，在果林花簇之间与这山共饮，酒便别有了一番滋味，心便别有了一丝饴情。小店能做地道的家常菜，既合口味，又经济实惠，尤其是风味大盆鸡，鸡块中加了土豆粉皮，添上大料炖烂，十分地出味。店家也和善实在，无山外商人的刁滑习气，来此常了，就与店家相熟了起来。我有阵儿闪了腰，坐马扎儿不便，要了高櫈来坐。后再来了，店家便主动招呼：“老师来了，给您搬高櫈！”临走，让我捎上一个山上种的南瓜：“这瓜好吃，面里带甜，回去尝尝，吃完再来拿！”瓜吃上瘾了，就总想着还来小店，以便再讨回了去吃。但对店主的姓名，我却也像对这山一样，从未打问过。

  学生们知我喜欢田园之境，也常约合邀来此店。是日，学生们又约了过来，正值秋高气爽，艳阳普照，饭后便有人提议登山一看。我想也是，游了不少的名山，可这家门口的山却从没登上过，便连声符合：该看！该看！

    我与后山

与研究生们登后山

  上山没什么路，人在草树石丛间便有了自由，可寻自以为好走之处下脚而行，反比以往游名山时走修好的规定之路惬意了许多。向山顶望去：山腰以上裸露出一截白白的山岩，让这山像个坦胸露背的汉子，在蓝天映衬下反射出其肌肤般亮亮的暖光；山腰至山脚斜坡上披了片片松林及杂树，树蔭中林影遮住了明亮的光线，透出阵阵的凉爽。云飘了过来，影子落在山坡上，水渍般地浸染移动着。见得：光阴来逝，时过影迁，明暗互幻。此情此境给这寻常之山平添了许多的生机和灵气，也让人悟得：自然时光阴阳之变，亦同人生时事、世道轮回之理。

  山之近观与远望大有不同。古人画山有“远看取其势，近看取其质”之谓，不入其山则不知其山，远看寻常之山，登之也会见得许多景色奇妙处：悬崖断壁、怪石嶙峋、田草野卉、茂树林影……但寻常之山更多的是有一种平和之美，这美毫无人为和造作，亲切而自然，会让你在不觉中放松、安然。尤其是无其它游人相扰，自也不怕扰了别人：可开腔高唱，可舒胸而吟，可油腔滑调，可声嘶力竭……其音回旋于山林之间，歌声随云飘，诗韵绕梁传，好一场让人吐故纳新、原形毕露的快意！

登上山顶

在山顶

后山秋色

  登上山顶，环望四处，万物皆小，佛家有“四大皆空”之谓，想来定是这人在绝尘之高处而望芸芸众生之感吧！山背面远处山梁上有段白白的石墙，学生有的说是古长城，有的说是某种地标的分界，我以前没有注意和听说过，也说不清这石墙何时为何出现在这里？有何典故？但它却是给这寻常之山又平添了一些不寻常的神秘和巍峨。

  这山不久前曾烧过，山顶处还有被烧的痕迹，许多松树只留下了黑黑的枝杆，有的死了，有的却从那焦黑的树杆上又长了新枝出来。野火当时烧尽了山上的蒿草，可这草不待春风吹起便又生了出来，如没有山上残留的那些黑黑的树杆，几乎已经看不出这山被烧的痕迹。山风吹来，头发随蒿草飘舞起伏，浑身疲劳顿消，心中浊气也随风而逝，爽得痛快！

  下山了，觉得校区后这寻常之山比得上任何名山大川，寻常之山自有不寻常之处，只是你没走近看过这山，只是你没了解过这山，只是你忽视了这山。

  回来想为这山写下点什么，上网查询山的名字：地图上叫北大山；徐志摩邏难记载中说撞上的叫开山，而山脚处有京沪高速路口却标志为崮山，因而我最终还是说不准这山确切的名字。干脆！还以校区为标，叫后山吧！

2013年9月6日于济南